昨夜又一次梦见母亲，母亲仍然是那样的清晰模样，花白头发，微笑的看着我......醒来，不知咋的，泪水潸然而下，起床，拉开厚厚的窗帘，窗外，天黑漆漆幽幽一片，一丝凉风扑面而来，初春的夜有点鬼魅，漆黑的苍穹仿佛要吞噬这个世界，颇有点萧瑟，我下意识的裹紧睡衣，今夜又将失眠了。  

母亲，您在天堂还好吗？我轻轻的呼唤。  

母亲在没等到春节的时候就离我而走了，但我总感觉她就在我身边，总在我的心里，分分秒秒、时时刻刻......  

母亲，我愧疚您太多太多。泪眼婆娑中，往事一幕一幕浮现眼前......  

打小我自己的身体就瘦弱，发烧、感冒、咳嗽伴随着我童年的冬天，而母亲总是在冬天还没来的时候，就早早地准备着我过冬的棉袄和棉裤，她总会在瑟瑟的冬日里，亲自看着我把一件一件的衣服穿上，帽子、手套，外套、棉袄、棉鞋，把我武装的是像熊猫一样，她会心满意足的在凛冽寒风中，站在铁大门的老槐树下，繁乱的枯枝像是向天空撒了一面鱼网，目送我上学，直到看不见。乡下的教室在冬日里让辛勤的园丁们总是认真的早早架起铁炉子，燃烧的煤炭会把过烟的铁筒烧的灼红灼红，那时，我时常感觉自己的脸也被这熊熊煤炭燃烧的灼红灼红，终于有一天，我病倒了，医院的医生异常生气的口气呵斥着母亲，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，给你穿成这样能受得了，意外之言，母亲给我穿的太多。我只记得当时母亲诚惶诚恐，像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，喃喃着，我只是害怕她着凉。我哑着声音说，没事的妈妈。当时我体温快四十度，母亲的眼圈红了，眼睛里闪着泪花。  

时间不知不觉就是在母亲的爱意中慢慢流淌着。我后来上学、参加工作、结婚、为人母。匆匆忙忙，忙忙匆匆，总是没时间回去看看母亲，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全世界上最忙最累的人，偶尔，打电话过去，母亲总是用温和的声音说家里都好。她说，娃呀，你就好好干你的工作，天凉了要多加衣，不要回来，路太远。而我每年只是在春节时和家人匆匆停留几天，后来，常常在想我只是母亲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。每次停留的日子里，母亲总是从早到晚张罗着做饭，准备着临行的行囊，她还是像我上学时一样走时，将烙饼、泡菜、甚至一针一线缝成的坐垫子都给我准备好，因为母亲知道我最爱吃家乡的馅饼，每每回去，她都亲自从街上买回食材，花生、核桃、芝麻、面粉、土鸡蛋，回来后，她在全家人围着电视说笑的时候，独自一人在台灯下一个一个地拣、洗、炒，然后压成粉，有时转身用手扶扶鼻梁上的黑框老花镜，迷着眼睛问你们是在说我吗？现在想那是多么繁琐的过程，但在那时看来，母亲一直是很享受那个过程，现在想来，那一切都是用母亲的爱汇聚而成的，有时会听到她口中念道着娃在外边吃不好，不卫生。母亲有点洁癖，菜、水果，她都一遍遍的冲洗干净，有时候她会转身很严肃的说，电视上说了，菜、水果上都有农药。父亲说母亲真是爱娃的人。  

记忆中的母亲永远闲不下来，门前清闲着一小块地，父亲退休后，母亲便张罗着开垦种植一些绿色食品。大哥的态度是坚定不让母亲种植，说能吃多少啊，超市要啥有啥。可是母亲态度更执着，说闲着也是闲着啊。于是，母亲每年从松土、育苗、施肥、灌溉，就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，红红绿绿的西红柿、绿油油的芹菜、韭菜、丝瓜、小辣椒、白菜、萝卜、茄子......小小的菜园，各种各样的蔬菜紧紧密密错落有致的生长着，我会在晨霭绕绕的初夏会闻见黄瓜的甜甜的味道，之后可以看见母亲弯着腰菜园里忙碌着，之后挎着米黄色的竹菜篮子去小镇了，我知道她是给租住我家的房客送新鲜菜去了，母亲说浪费是不可以的。父亲说母亲是个善良的人。  

去年国庆电话母亲，母亲说都好着了，之后停顿一下，有点不想吃饭，不过没事，可能没吃对吧，电话那边声音有点微弱，急急忙忙通知哥姐，去医院，去北京，医生说没有多少时间了。医生宣布的一瞬间，我感觉空气凝固了，我们全家瞬间泪崩了。空荡荡医院的走廊里，白惨惨灯光下映出了母亲羸弱的身影,那佝偻的脊背,那疲惫的神色, 我的泪水充满了眼眶。住院手续很快办好，接下来的日子里，刺鼻的消毒水味，一天十几瓶大小不等的液体，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出出进进，滴答滴答很单独的声线，世间一片灰蒙蒙。惨白的的床单，惨白的母亲。除了吊针，母亲昏昏沉沉的睡着，偶尔无力的挣开眼，看着灰白的天花板，低声说留这么多人干啥啊，该上班的上班啊，我没事的。短短几天，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，大哥一声不响地一天到晚开着车在市里买母亲想吃的东西，其实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，只能以能量蛋白维持生命，她让我们出去买东西，只是为了我们高兴。我伫立在医院阴冷的走廊里，耳边萦绕着四妈的声音，你妈妈早些日子就感觉身体不适，我都想给你们说，可是你妈不让说，你妈说我的娃都忙，影响他们的工作、影响上班、影响心情呢，说给他们添乱呢。  

瘦弱的母亲是家里的支柱，她用并不宽阔的脊背扛起了整个家，一个好、不用担心，让外出工作上班的儿女们安心的生活。母亲走的时候，很安详，她弱弱地说，我很知足，这辈子，娃都乖，有出息，人都要走的，母亲是微笑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  

在母亲百日的那天，天空骤然飘起了大雪。  

母亲，您在天堂好吗？晨曦微冉，我轻轻告诉自己要珍惜每一天，善待每一天，这不是母亲所期待的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