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庆刚过，因为要去出差，就六点起床赶个大早，前往长途汽车站。

仲秋的清晨，天微微亮，街道两旁的路灯还闪着朦胧未醒的光。从家里到车站要经过一段300米的铁路，第一脚踏向铁轨间的枕木，感觉有些滑，似乎踩不实脚。因为心急赶路，也没注意枕木上有什么东西，还想是自己没站稳似的。第二脚踏向枕木时，还是有些滑。这时两只脚全放在枕木上了，感觉整个身子都有些倾斜。我停下站定，借着微弱的亮光，弯腰往枕木上一瞧，一片晶莹亮白的薄霜，铺满了我的眼睛。再把目光往前方铁轨间张望，整个铁路被白色笼罩，银光闪耀，均匀透亮，宛若月光泻下一般，又好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雪。

噢！下霜了。

于是，我小心翼翼地走路，不仅怕滑了脚，更是怕惊扰了这些清晨才出来的轻盈跃动的白色精灵。

坐在长途汽车上，我许久地沉思在白霜萦怀的景色中。

白霜的质感很迷人。它色白身轻，薄如蝉翼，没有雪白，但比雪亮。因为轻而小，所以极细极软。它的亮度，像极徽州毛豆腐上发酵生成的纤细菌丝。它的柔软，像极小羊初生时胎里带的绒毛。它的洁白、滑爽、清亮，给眼光以极佳的舒适感，没有白雪那么刺目冰寒。

白霜的生命很坚韧。它深夜时开始凝结，清晨时得以形成，天光大亮时，又完全消失。生命形成的历程很长久，显现的时光却很短暂，但它依然凭借弱小的力量，逐渐积累，不断聚合，为了求得清晨那一刻的绽放。它在漆黑的夜晚里劳作，而在黎明来临前显现消失，日复一日，循环不息。不似下雪，一连几天，难以消融。正因为白霜轻薄娇弱，又消散太快，反倒生出些许爱怜与惋惜。

白霜的蕴涵很丰富。城里人看到霜降，下意识的反映是添衣保暖。山里人看到霜降，就知道核桃上好油了，营养最上乘。乡里人看到霜降，就会说下了霜，萝卜甜。白霜无言，厚朴无华，却给了土地和生物另一番滋养与润泽。

白霜不是白雪，没有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的架势，没有那么冷酷冰凉，有的只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幻化美丽，有了扑朔灵动似的纤细韵味。白霜不是白露，没有痴痴怨怨露水情缘的暧昧，没有那么湿粘液化，有的只是轻微凝结的晶莹洁白，有了生命呼吸般的聚散离合。

立冬将至，2015年的白霜伤感别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