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息来源:益秦集团信息中心 发布时间:2018-04-08 作者:张晓梅
我婆是个小脚老太太,很小的时候妈就不在了,寄养在舅舅家。听老爸说,我婆的童年一直是半流浪状态,老爸说,别人给他传说,我婆小时的形象就是满头乱糟糟的头发,是啊,没有妈,缺人疼没人管,谁给她梳头打扮?我婆一直生活在她舅家,直到嫁给我爷。
我婆是我爷娶的第二个老婆, 我爷的第一个老婆因病去逝,因此我爷比我婆大好多岁。我爷是个老革命,原来的县志还有他的名字。听老爸说,早年我爷在照金闹革命,有时回家经常骑着高头大马,有时也把革命经费藏在家,这件事被附近的土匪知道了,有一回土匪来家里抢,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,也没找到,土匪只好骂咧咧的走了。事后才知,我婆把所有的革命经费,放在尿盆里,让年幼的叔叔坐在上面,装作拉屎撒尿,躲过这一劫。我婆的第二回勇敢,我亲眼见过。八几年,家里盖房,邻居说盖房地基比他家地基高,拦着不让动工,我婆听说后,一双小脚急奔而来,平日温和的她双手插腰把邻居一通大骂,邻居见我婆是个老太太,怕她气出啥毛病,也不好再拦。后来房盖好一看,我家地基并不比邻居家高,我婆说邻居家就是胡搅蛮缠找骂。
也许是我婆自己心酸的身世,我婆一辈子爱孩子,从未与孩子分开过。她一生含辛茹苦养育了六个孩子,直到过世时已五世同堂。她抚养自己的孩子成人,又看管了十五个孙子,晚年还帮忙照管两个重孙长大。我婆爱娃爱的不顾一切,那时,家里孙子是六个女娃,却没有一个男娃,农村那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,我婆看管我们,常领着六个孙女浩浩荡荡穿街走巷,有好事人说我婆没男孙,我婆骄傲给人夸孙女如何懂事她如何满意,说的好事人再不敢在我婆面前说啥了。我婆才不管男娃女娃,是她家的娃她都爱。那时每天两顿饭,上午玉米糁下午搅团,玉米性凉,小时候面黄饥瘦的我经常肚子疼,每次肚子疼都是我婆给我揉肚子,温暖的手摩挲着肚子,直到我的肚子不再疼。冬天,我婆总把炕烧的烫人,孙子们挤坐在炕上,我婆这时从炕洞里把烤热的好东西都拿出来,沾着草灰的白馍,那个年月的稀罕物,那是姑妈给我婆背的白馍,她不舍得吃,全给孙子们留下了。我婆跟我大伯一块生活,家里孩子多,经常到我婆屋里去,吵吵闹闹,时间长了,大伯大妈免不了烦,为这事说我婆,我婆一句不吭也不争辩,孩子们照旧吵闹,只是背后我婆受了不少埋怨。
我婆一辈子勤劳。早些年,她给大伯一家人做饭,喂猪喂鸡,忙活着一大家子的家务。后来年纪大了,大伯不让我婆做饭干家务,我婆还是闲不下来,自己找些力所能及的活,剥玉米是我婆去世前还在干的活。
印象中,我婆总是头光脸净衣服周正,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慈祥与安宁。我婆极爱干净,炕上床单平整,被子叠得方方正正,八十几岁的她,每日都要把自己屋里的水泥地面擦一遍,我婆屋里的地面黑光油亮。我婆一辈子宽容,与人和善,邻里相处和睦,少与人争执。那时贫乏的农村,妇女经常成堆,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事非,我婆从不参与,也不评论别人,因此我婆少了许多无谓的纷扰。
我婆对自己极为苛刻,一辈子吃饭总是八成饱,早年间,贫困的生活少吃是为了让孩子们吃饱,吃的少成了习惯,即使后来家里生活好了,她也一直恪守这个习惯。这个习惯,让我婆的身体没有过剩的负担,少了许多病。我婆一直不用拐棍,小脚走起路来稳稳当当。我婆活了八十九岁,一辈子没有生过大病,没有住过医院。
我婆走的很突然,不小心摔了一跤,而后卧床不起直至离开。那时我的孩子很小,工作忙碌,我婆卧床后,我没有在床前侍候,那时年轻的自己幻想,她在炕上躺几天就好起来了。直到有天老妈电话告知,我婆走了,我整个人懵了。我望着永远睡去的我婆,呆呆的,第一次感觉想给她说的话已无处诉说。我婆走了,永远地离开了我。
十几年来,每每想起我婆,我都是深深的自责,在我婆最需要我的时候,我没有侍候我婆。心底的懊悔,心底的憋闷,心底的隐痛,依然无法诉说。十几年来,我婆只在我的梦里出现了一次,远远的,很模糊。又到清明节,浓浓的思念再次侵袭我,随着岁月,我对我婆的思念疯长。